李昌平：越南土地制度的啟示

我現在給大家介紹的是關于越南的土地制度，我會把越南農村的土地制度跟中國的土地制度做一個簡單的比較。我雖然去過三次越南，但是對越南農村土地制度這些東西沒有完全搞清楚，所以我講的也是很毛皮的一些東西。在中央開三中全會的時候，我是4號去的越南，14號回來。我這一次去越南的目的是什么呢？聽說中國的土地制度要大變，所以我想去看看越南的土地制度到底是怎么樣的，也許對中國會有一些借鑒的作用，所以就去了越南。

去了之后對一些情況做了一些了解，發現這兩個國家土地制度有一些相似的地方，也有些不相似的地方。越南的土地可以買賣，也是可以申請農轉非的，從理論上進，它跟所謂的私有化的土地制度有很多相近的地方。經過這么多年的實踐，它的土地制度到底是怎么樣的呢？有哪些優勢或者惡劣呢？我下面做一個簡單的介紹。

15年以前越南的土地制度實行的是國家所有，我定義為國家所有，他們說不是國家所有，叫農戶20年的使用權。在20年的范圍里可以買賣你的土地，為什么我定義為國家所有呢？因為他們沒有集體所有制，沒有集體這個概念。土地給你20年，沒過幾年他們又變成給你50年，現在他們也提倡以后永久不變，那就沒有買賣，沒有集體。所以還是國家所有的制度。在實際的操作過程中是這樣的，我這次去越南第一站到胡志明市，然后到河內。我在永福省的一個新籌鄉。新籌鄉在永福省的郊區，離河內市大概60公里。越南一般農戶4畝-5畝地，每戶大概有150米的宅基地，他們的家庭人口比中國多一點，他們一般是5個人左右的家庭。農民用土地生產糧食，不能用土地做其他，比如種水果、棉花是不行的。另外在私有的國家里，土地的用途是嚴格管制的。甚至我把稻田挖成魚池，一邊種稻子一邊養魚也不行，要經過國家批準。越南的糧食價格市場相對是開放的，但是越南農民的稻谷價格跟中國的價格差不多，1塊錢一斤，但是同期國際的價格非常高，是它的三倍。為什么會這么低的價格呢？在這里我也不進行表述。

新籌鄉農民土地可以在銀行里面抵押，但是銀行只接受農民的宅基地，或者是非常有區位優勢的抵押，一般的土地不接受抵押。是宅基地或者非農建設用地，或者是區位優勢非常好的土地可以抵押的。農民在銀行里面的抵押的時候，他們是360平米為一個土地單位，我們是160平米，他們是360平米，如果接受抵押的話，大概可以抵押4000塊錢、5000塊錢。但是私人農莊的土地是可以隨便抵押的，銀行是接受他們抵押的。越南農民土地抵押以后利息是100塊錢，100塊錢到年底要還21塊錢的利息，利息非常高。土地互相之間轉包還是比較多的，一般轉包360平米的轉包費相當于我們100公斤的稻谷，相當于一畝100公頃，他們是360平米的土地上可以產540公斤的糧食。農民也有土地的買賣，互相之間也賣農地，但是還是比較少的，價錢差別比較大。一般農民之間買賣土地，360平米大概賣人民幣2000塊錢。當然也有高的，就看你的土地區位優勢，也可以賣到1萬塊錢以上。

在越南農民可以向政府申請土地農轉非，比如現在孩子要結婚，我深情土地農轉非。在永福省的新籌鄉360平米的土地農轉非以后，農民可以得到4000塊錢人民幣，政府可以得到1萬塊錢的財政收入，但是辦理農轉非的手續需要人民幣4萬-5萬。由于很多農民交不起這4萬到5萬塊錢，并且也沒有權利、沒有能力實行農轉非，這些把農轉非的土地拿到市場上一賣可以賣到十幾萬塊錢，可以賣到16萬塊錢左右。所以越南的土地不像我們有開發商建很高的樓，去越南很多省里和縣里都是3米寬的房子，所以他們有錢的人占有土地以后非常有錢，越南的房價格，胡志明市也好，河內市也好，他們房地產價格比比較房地產價格還要高。

新籌鄉有700公頃土地，其中400公頃馬上要變為省的工業園區，1畝地可以補償多少錢呢？相當于人民幣2萬元以下，最高不超過2萬元。如果農民不同意怎么辦？他們說不行，既然政府要干的事情沒有人可以能夠抵觸，農民一定要賣。我問農民是否可以在工業區里面申請農轉非以后，自己辦一個小廠子？也不行，必須給政府，也是這種制度。當然，旁邊也有一些陪我的人說，個別的人，有權有勢的人也可以在工業區里面搞其他產業，比如跟一個當官的人搞好關系，說你到一個地方投資，也可以搞一片土地。

新籌鄉的干部帶我參加一個農民辦的磚瓦廠，離政府只有一公里路，不是山西黑磚窯那種。這個戶主姓梁，生產5萬片瓦，利潤是1.5萬元人民幣，在這個地方打工的工資是每個月工錢80塊錢，我怎么也不相信，我問了他們三次，我問的時候把人家問到哭起來，陪我的人也哭了，當地的農民也哭了。后來我在想為什么月薪只有80塊錢人民幣，一天要工作10個小時。后來我自己也做了一些解釋，我認為可能是他們土地的管制比較嚴格，像我們可以把稻田來養魚，建豬圈等等，可以獲得收益，而他們是不行的，所以他們農村里面就業的機會是很少的。再加上他們災害又比較多，土地收益比較少，所以這樣把工錢發下來。在越南年輕人結婚要有100平米的宅基地，要去政府申請，需要花4萬人民幣，也就是說80塊錢的工錢在結婚的時候想得到一個宅基地需要花4萬人民幣。

我在訪問越南的農會主席的時候，也就相當于我們工會主席的地位，越南有農會的。我說你們20年到期以后土地制度怎么變？越南的農會主席告訴我們在最近一兩年就要修改土地法，我們總體的框架是要搞土地國家所有，農民長期適用。我問政府征地是不是僅限于公益用地？他們說征用農民土地不僅僅是搞公益事業。越南的年輕人報訪問的時候，他們也問我，說你們國家有沒有無償的給外國人土地不要錢的，像搞高爾夫球場的。我說也有。他們說我們也是這樣，土地無償給國外的資本家。我說你們不是私有制的土地嗎，農民有自主權，想買就賣嗎。他們說那是理論上的，實際上不可能這樣實現。

在越南朋友的再三要求下，他們讓我談一談對中國和越南土地的看法。我也去過朝鮮，朝鮮和越南都有一個共同特點，跟他們說好話他們愛聽，如果說壞話他們都不客氣，所以我就表揚他們的土地怎么好。表揚完以后我覺得中國的土地制度和越南的土地制度有一些不同，中國土地制度也有一些優勢，一個是農民所有制的優勢。比如在越南，受了水災，土地的水系被水災沖壞，溝渠都廢了，現在要恢復起來，占誰的地呢？又沒有集體組織形式，只有找政府。政府怎么管得了農民內部的那么多事情呢？管不了。所以現在他們的征地收益其實比中國要低，更困難。比如農村的道路壞了，要修復占誰的地？越南的農村很難搞，越南政府出臺一個政府，水利服務由國家承擔。因為農戶搞不好，水系崩潰以后國家承擔水利，這個政策實施一兩年以后，也確實減輕了農民的一些負擔，但問題是國家承擔農村水利的時候也帶來一個問題，就是國家能力是有限的，農村的道路怎么搞，包括現在農村里面的規劃怎么搞，現在農村的規劃亂七八糟，房子是亂建的，沒有任何一個規劃。在中國這一方面農村還有一個體系在，還可以去恢復。再比如說我們要搞新農村建設，要建一個磚瓦墻，要降低建筑成本，在越南土地已經私有化，所以建筑成本非常高。再比如年輕人結婚，中國人分一個宅基地給你就可以，80年代、90年代初期不要錢，現在到建設部門辦手續，花的錢也是很少，但是有一個宅基地，但是越南必須要有4萬塊錢才可以。再一個中國土地制度管理上，大農業里面是可以調整的，比如把土地搞稻田養魚，要建豬舍都可以，而越南管制比較嚴，所以他們的土地在農業里面的收益比較低。

大致的情況就是這樣，我覺得在消滅農民組織和農民集體所有制以后，他們有很多困難，這一方面我感覺越南農村里面今后的狀態可能比中國的農村要更糟糕，如果他們像中國這樣搞所謂的新農村建設的話，我覺得按照他們現在的土地制度做起來比較難。這篇文章在網上也有，如果大家有興趣的話可以去看。謝謝大家。南方農村報